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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119 .這次沒人護著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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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119 .這次沒人護著她了

吳之筱這恣意放縱的性子並非憑空而來的。

未經教導訓誨的小孩子大多天性頑劣,天真莽撞,吳之筱本就比旁人看的書多一些,莽撞起來也比旁的小孩要猛烈狡猾些。幸得吳國公府家風嚴明,沒讓她翻了天去,即使翻了天,也有吳國公府在後頭撐著,左右沒出什麽事。

後來她長大了些,到國子監上學,也是天天惹禍不斷,虧得有上官慕清這樣容貌好看的先生時不時拉住她一些,勸她幾句,讓她不至於摔到河裏去,胡亂闖禍歪了道。

她就像是山澗裏斜逸出來的花枝,依傍著根下的青山,靠著山澗清泉滋潤,未見過狂風暴雨,就這麽肆無忌憚地長大。

再長大些……便是現在了。

在外人眼裏,當初那個任性妄為的盛都吳家三娘子一點兒都沒變,只是虛長了年歲罷了,行走坐臥仍舊是那般的無規無矩。

此前有吳國公府在後頭庇護著她,現如今吳國公府式微,她又已是朝廷官員,稍有行差踏錯便是傾覆滅門,她再這般不知收斂,只怕是要走到末路的。

奈何吳家三娘子偏不聽,在臨州任通判時就闖了禍,得罪了左相,現在到了盛都仍不肯消停。

因大理寺門前那一聲擊鼓鳴冤,盛都裏人人便都曉得吳家三娘子自己做了報案人,向大理寺上報京郊銅礦山十八位礦工遭難而亡的案子。

這件事盛都上上下下都略有耳聞,只是不敢妄加揣測,更不敢議論多言。

那京郊銅礦山是皇上命工部和兵部開采的,所有監管的官員都是皇上親自任命的,開采出來的銅鐵礦也全數運往國庫。現如今發生了礦難,若真的要追責自然得降罪一批監管的官員,而皇上也會遭非議——畢竟這是為皇上開采的銅礦山,勞民傷財不說還搭進去十八個礦工的性命。

官員由皇上定罪,而皇上,自然由民心定其是非。

因此這樣的事宜小不宜大,越少人知道越好,悄悄壓了下去,安撫好親眷不吵不鬧即可。不就是因礦難死了十八個礦工嘛,這世上每天餓死渴死累死的人多了去了,區區十八條人命,不足道矣。

這個案子本該靜悄悄壓下去的,不料卻被吳之筱給翻騰了出來。

這個案子若是被遭難礦工的親眷翻騰出來,那是在情理之中的,可你吳之筱摻和進去幹什麽?且你還是拿著皇上俸祿的官,現在你去撬皇上的龍椅腳,未免有些太不識擡舉了。

許是念在吳之筱年紀尚輕,盛都的人們聽罷這件事,多少生出些憐惜之情,無不為之捏一把汗,嘆她年少氣盛不知避其鋒芒,非要往這塊硬石頭上撞。

這一次沒人護著她了,她的任性得自己擔著了,哎,好好的一個小娘子,竟如此不惜命,糊塗糊塗!

嘆息歸嘆息,到底不關他們的事,姑且聽一聽當做新鮮見聞便各自散了,心裏暗忖著,這一次吳之筱只怕是要受罪了。

整個盛都內外城,天子腳下,誰家沒個在朝為官的親戚鄰居?他們對吳之筱以及此事的這番看法和見解大都是打探朝中消息後拼湊出來的,自覺八九不離十了。

而後他們又聽到了一個消息,工部和兵部欲要上書皇上,參吳之筱故意借命案打壓誣陷同僚,懇請皇上撤去吳之筱大理寺少卿一職,銅礦山礦難一案,應交由竇寺卿主審。

這份奏疏呈送到中書省時,吳之筱還在大理寺後山山腳的殮房裏驗屍,兩耳不聞窗外事。大理寺卿竇芳屢次進殮房命她離開,她卻頭也不擡,充耳不聞,竟還把竇寺卿當做衙差使喚,命竇寺卿給她遞幹凈的巾帕。

這個案子只剛剛掀開了一角,工部、兵部和大理寺卿的反應就這麽大,定要在此案開堂審理之前摁死在泥裏,永不得翻起。

工部和兵部一起參奏吳之筱,吳之筱此次必定是要被撤職。

然令盛都人們意外的是,中書省的趙中舍卻以奏疏文式不對,將這幾份參吳之筱的奏本都給打了回來,命工部、兵部再重新擬一份奏疏上來。

人們都納悶,這位趙中舍不是左相的人嗎?緣何要為難工部和兵部呢?且這到底是皇上的意思,還是中書省的意思?

中書省距聖意最近,中書省下達的命令時常是皇上的旨意,因此官員們時常弄不清楚到底是中書省的意思還是中書省代皇上傳達的旨意。

再擬一份奏疏上去,只怕還未呈送到皇上面前,吳之筱那邊就要開堂審案了。

工部郎官張風聞和兵部郎官馮保兩人當場就向趙中舍趙泠責難起來,拿著手上被打回來的奏本問趙泠哪裏文式不對?趙泠但指著奏本上幾處不要緊的地方說了兩句,大約是“呈聖上”的“聖上”二字未偏左上尊處,字跡不明晰等細末之錯。

“趙中舍,你這不是沒事找事兒嗎?”張風聞將手上奏本丟到他桌上,雙手插著腰,道:“趙中舍,這奏本你今日若不呈送到官家面前,過幾日的朝會上,本官親自向官家呈送參奏你瀆職的奏本!”

趙泠略擡眼看了眼前兩人,那張冷峻的臉若刻刀一般無情,說道:“張郎官、馮郎官,你們還有其他奏疏需呈送官家的嗎?若沒有那本官要散值回府了。”

他無視案前兩人面上的表情,收拾整理好桌案上的折子奏本,便起身走到簽押房的東側間洗手。

一時間,簽押房內靜悄悄的,只能隔著一道竹簾,隱約聽到一點水落聲。連這點水聲都很吝嗇,時有時無,一點一點傳出來,連著若有若無的昏慘慘的窗外光線一起,陰森森的。

張風聞和兵部郎官馮保不是很明白,趙泠洗個手而已,居然能洗這麽久,透過竹簾看到他模糊的頎長身影站在盥洗盆前,低頭清洗雙手,擦了兩遍手,又把手往銅盆裏浸,重新洗了一次。

上晌來遞交奏本時,他也是如此,將那雙手反反覆覆洗了好幾次,才走出來接了這兩份奏本。

趙泠這雙手今早不過是執筆寫了幾個字,翻了幾本奏疏,指間沾染了些墨跡而已。再看看這中書省兵工上房的簽押房,一塵不染,他根本沒有機會沾上什麽臟東西。

可趙泠卻洗了這麽久的手,好似他用了這雙手碰了什麽汙穢不堪的東西了一般。

張風聞和馮保沒什麽耐性等他,直接掀開簽押房東側間的竹簾,沖著那位洗手之人道:“趙子寒,你可知截下我們的奏本,你需要付出什麽代價嗎?”

無故亦或是借故截下群臣奏疏,耽誤國朝要事,中書舍人定瀆職之罪,輕則降一等,重則革職,永不錄用。

趙泠不答,他洗了手並用夏布帕子擦了擦,轉身出門前,將那夏布帕子扔到煙熏爐中,略過張風聞與馮保,徑直走了出來。

張風聞攔住他的去路,拍著手中的奏書,道:“趙子寒,此事事關皇上聖譽,你如此怠慢,日後查問起來,便是你的責任!”

“張郎官、馮郎官,在下先行告退。”

趙泠微微躬身作揖,便繞過張風聞,邁腿走出了簽押房的門,但聽得張風聞在他背後破口大罵。

“趙子寒!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麽算盤!”張風聞揚起手中奏書,站在簽押房門外指著趙泠漸漸遠去的背影,罵道:“你想借著吳之筱的手打壓我們,好坐收漁翁之利,你可別做夢了!區區一個吳之筱,我們還不至於忌憚到那種地步!”

他們確實不會忌憚區區一個吳之筱,只是覺得不值當。就像是上了賭桌的賭徒,雙方各有籌碼,他們出一百兩,對方卻只出一兩銀子,贏了賭局他們也只贏了一兩,輸了賭局卻輸了一百兩,算算這筆賬,虧了。

押了一兩銀子的那個人是吳之筱。

可案子一立,這個賭桌他們就不得不上了,他們是必須要贏的,必須贏需要付出的代價可要大得多。

所以他們想要掀了這賭桌。

趙泠腳下沒有一點遲疑,迎著慘淡的黃昏走出中書省東院門。

“趙子寒,你且等著,三天後的朝會,本官定要狠狠參你一本!”張風聞越說越生氣,拿起奏書就沖著趙泠後背一擲,問一旁的馮保道:“三日後朝會,你參不參他?”

兵部郎官馮保怒摔奏本,道:“不參是孫子!”

“可當下最要緊的是這三日。”張風聞走出了簽押房的門,站在廊下,望著染霞的昏黃天際,道:“絕對不能讓吳之筱在這三日內開堂審案。”

“我們不讓有什麽用?連大理寺卿竇芳不讓都沒用。”馮郎官苦著一張臉道:“除非皇上下旨不讓她查。”

“皇上?”張風聞往前走了幾步,半蹲下來,撿起剛剛被他扔掉的奏本,拍了拍上邊的塵土,道:“休朝期間,左相都不能越過中書省直接將奏本呈送給皇上。”

左相狄甫循倒不是不能,而是他不會主動去打破這個舊例規則,讓人拿捏住把柄。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工部郎官張風聞道:“只能去找左相了。”

兵部郎官馮保道:“只能把她給綁了。”

兩人是同時說的話,張風聞看著身側這個不中用,動不動就動手的兵部郎官馮保,問他:“你打算綁誰?吳之筱還是趙子寒?”

馮保回道:“當然是吳之筱啊,趙子寒……”他果真認真想了想,實話實說道:“我們綁不了。”又看向張風聞,問他:“你不是說左相都不能越過中書省呈送奏本嗎?找左相有何用?”

張風聞得意一笑,道:“宮中有位月娘子,是左相的人。月娘子深得皇上喜愛,只要讓月娘子在皇上耳邊提幾句,此事又關乎皇上聖譽,皇上應該會下旨壓下這事的。”

“管用嗎?”

“試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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